秋风吹动灰沉的烟雾,火烧尽的时候,天边迎来一缕霞光,那大白狼在山坡上长啸一声,他要走了,跟我告别,我摩挲着绿宝,低声说了一句,去送送他。绿宝从我腕上滑落,走了。
我们一行人又往前翻了一个山坡后,在水边安营扎寨。有人宰羊,有人扒皮。有人架起了大锅煮羊肉,不一会儿,空气里就飘满了羊肉汤的味道。
柴新鑫端了一碗羊肉汤进来,后面跟着许大哥,“五姑娘,你找我?”许大哥人还没进来,声先进来了。
我接过羊肉汤喝了一口,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许大哥,坐。”
“我们这一路,追剿截堵的,杀了北辰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人了吧,”我问
“大概有一万一了,”许大哥想了想说
“那你把这些人头,按你的意思分给大家。我知道军里都是按人头论功行赏的,你们跟着我出来两年了,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我说
“那不能,这些人头大部分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自然是你占大头,我们能分一小部分就行。不是,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回家?!你不回去吗?”许大哥恍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刚才翻过那山坡看过了,山那边是一片沙漠,那沙漠叫绝地,里面没有任何生机,乌达在那里,我必须进去,你们可以就此离开,回家吧。”我说完之后,一口气喝完了那羊汤
“那我们在这里等你,你解决了乌达,我们一起回丰城。”许大哥看着我的脸说
“乌达有传送阵,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在一个地方,现在已经到了北疆的边界了,对于南明来说,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对于我来说,师父让我带乌达的人头回去,所以他无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找到,杀了。”我接着说
“人头你看着办吧,我不要,我不差钱,我也不是替皇上办差,你们是军中的编制,这军功是应得的。休整三日,你们就回家吧。”
“那我替弟兄们谢过五姑娘,其实一路上,你分给我们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虽说这次出来两年,时间有点长,但是兄弟们真的不亏,这一趟,比在军中十年都挣得多。”许大哥拱手感谢
“都是该得的,谁的命不是命,既然你们跟我出来跑这一趟,那就值这么多。”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一个人留下行吗?”许大哥走到帐前又转身说
“他也留下,”我指了指旁边的柴新鑫,
“哦,”许大哥应了一声走了,他知道柴新鑫是我的人,但是他不知道柴新鑫真的是天煞孤星。
开始我半信半疑,结果只要他和别人一起出任务,总有意外,有两次我没在,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了。我才明白我爹说的是对的,要不然三姐一直让他做斥候,还是不能组队的那种。
他要是跟着许大哥他们回去,他们能不能到家还两说呢。不过我也发现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事,大概我命够硬,能压制天煞孤星。可是这话我不能说,本来柴新鑫就没朋友,这话要是传出去,估计就没活路了。
柴新鑫对他的特殊待遇也非常满意,高兴的出去吃羊肉了。
绿宝把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昨夜没睡,又厮杀了半宿,所以睡了一下午。“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大白狼早都走了。”绿宝用尾巴拍打着我的手心,盘上了我的手腕。
我起身洗了一把脸,走出帐外,还有几堆火发出微弱的火苗,大部分人都睡了,营地里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有两人在值夜,五人在巡逻,柴新鑫坐在我的营帐外打盹。
我踢了他一脚,做了个手势,示意进去睡觉。然后我就走出营地,今晚月亮还挺大的,秋风有点凉了,我又回去披了大氅出来。再出来时,乌金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我胯上马,按着绿宝给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我翻过了两个山坡,已经能看到绝地的边缘了,成群的骆驼刺和红柳耸立在那里,标志着绿洲的结束。最南方靠着沙坡有棵巨大的红柳树,枝叶繁茂,盘桓错杂,要不是沙漠里灵气少,这棵树也许和梅香一样可以成精。
我拨开红柳树枝,在树下看到一个石门,那石门很小,我摸了一下,那石门上有禁制,但是不多,我掏出梅香,用力扎进石门的缝隙中,手上发力,那门被我撬开了。
我弯腰走了进去,里面挺黑,但是不远就有火折子,我点亮墙上的火折子,发现这是一个以红柳根为支撑的洞穴,天然合成,如果不是绿宝,应该没人能发现。
走出数十米,那根系越来越少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青砖砌成的石屋,门也是青石,没有禁制,我一推就开了,里面是成箱的金子,松石玛瑙各种奇珍异宝,差点晃瞎我,上一次见到这种宝藏还是在哈图部,但是也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我又顺着石屋向里走,在那石屋最里面,我看到了我的包袱。虽然已经被尘沙覆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的包袱,那还是老蛊婆死前给我的,里面装着短刀和我娘的画像,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把它丢了。
包袱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画像,那是十四岁的我。瘦小的身体,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吐蕃服饰,一双眼睛深邃,紧绷着的嘴角露出不符年纪的倔强和警惕。
这是乌达的金窟,我心头一紧,摸着绿宝尾巴的手不禁的用了些力道,疼得绿宝扭动着身子,拍打着我的手背,我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画上的人惟妙惟肖,相似度非常高。看来乌达很怀念我们从前的生活,但那是我在泥泞中挣扎的生活,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也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我终于明白了我师父为什么让我去提乌达的人头,乌达一日不死,他就还有可能把我重新拽入那深渊,让我一辈子挣扎在泥泞中,不得喘息。
我在那洞里坐了很久,等我再回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众人都在准备着回家的东西,饮骆驼喂马灌水,因为要回家了,营地的气氛格外的欢乐,告别战争,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
许大哥看我情绪不高,也没打搅我休息,等我睡醒时,发现大家都等在我帐前,羊肉已经煮好,青稞酒也已斟满,他们要跟我告辞了,明天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