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茨冈 | 笑谈英吉利

Original 盘丝洞洞见自由的茨冈

笑谈英吉利

那天，我跟姐妹们在盘丝洞聊蛮夷，我说从给蛮夷起名这件事上，便能看出国人对这个蛮夷的好恶。国人是最讲究“吉利”的，他们给英伦三岛冠以“英吉利”的美名。还给“到也吃Deutsch”起了个堂皇的名字叫“德意志”，还给遥远的“哀莫尔砍”起了个极具美好寓意的名字叫“美利坚”。

而把自己的伟大邻邦称为“罗刹国”。

姐妹们问我罗刹国的意思，我就给她们讲了蒲松龄聊斋志异里关于罗刹国的故事。

姐妹们就叽叽呱呱笑。

我一直对英国有好感，那天在盘丝洞里也聊起大不列颠，我说我最初对英国产生了浓厚兴趣就是因为他们曾经殖民了78个殖民地，以至于号称“日不落帝国”，统治着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以及这块浩瀚大地上的四亿非英国籍人口。姐妹们惊呼那得有多少军队去驻守啊？我说不靠军队，就靠被殖民地人民高度认同的文化。以至于到了二战结束后，英国殖民地一个接一个的独立，最终绝大部分殖民地先后称为独立国家，如今仅存的只有14个海外领地，如直布罗陀等。

但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曾被英国殖民的国家不但不憎恨英国，反而尊敬和爱戴英国。独立的殖民地里有56个国家仍然保留在英联邦体制内，更费解的是其中有16个国家竟然仍旧把英女王奉为国家元首。

而且，他们把英语列为官方语言。

相反，看看我们的邻邦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全盛时期有15个共和国被陆续强迫加盟，不仅如此，还扶植了12个卫星国。我去过其中的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以及波兰和匈牙利，他们无一例外对他们以前的老大深恶痛绝。

大叔未倒的时候，猢狲们一起说哈啦少达瓦里希；大树轰然倒下，猢狲尽散，俄语当即无影无踪。有一次，在布加迪斯拉发的一个酒吧里，我用蹩脚的俄语跟一位先生交流，他严肃的告诉我：我们憎恶俄语。我不解，便问为什么，语言就是一种工具而已呀？他说俄语让我们想起屈辱。

跟英国人相比，只能呵呵了。

冰火问我：为什么人们喜欢英国人呢？

她的新祖国是新西兰，新西兰也同英国一起共享一个君主，以前是女王，如今是查尔斯三世。

我说：大概率是他们热爱英国人带来的文明。

首先是法治。1215年，英国颁布大宪章，确立了“王在法下”的原则，法治由此起源，现代核心价值观也由此奠基。

其次是自由。1644年，英国出版了约翰.弥尔顿的著作《论出版的自由》，成为现代言论自由的起源。

然后是民主，然后是平等，然后是廉政，然后是工业革命……

如果你是一个不带偏见的人，你不得不承认，英国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朱元璋对腐败绝对是零容忍，他用剥皮揎草的方式杀了好几万贪官，而且走群众路线，群众发现贪官可以直接绑送京城。但还是治不住。有大臣提议树立道德，他觉着有道理，又推出道德八股，但还是一塌糊涂。他不知道，就在他依靠锦衣卫铁腕反腐却一筹莫展的时候，英国已经有了一个新机构叫下议院。

冰火说：但是人家说英吉利这个国家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唯美国人马首是瞻。

我笑：这个人家绝对是混吣，英国人从来不惟任何人的马首是瞻。丘吉尔曾经辛辣的嘲笑美国，说美国要把所有的错误都犯一遍以后，才能最终做出正确的选择。1950年1月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仅仅三个月零五天，英国政府宣布给予外交承认，是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的西方大国。美国眼睁睁看着，一点辙没有。

这是唯美国人的马首是瞻吗？

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在美国及其盟国一致反对的情况下，英国在联合国投票赞成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席位，而且，在美国统领的对华禁运中，英国独自放宽对华贸易限制，生生把美国的禁运政策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是唯美国人的马首是瞻吗？

一个老牌的欧洲国家，哭着喊着死活要退出欧盟，谁劝也不好使，就要退，结果还就真的退出了。

这是唯美国人的马首是瞻吗？

相反，倒有一些唯英国人马首是瞻的例子。

冰火问是谁？

我说：土耳其国父叫凯末尔，他临终时曾经给他的人民留下遗言，如果未来世界上爆发战争，土耳其一定要保持中立。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保持中立，那就和英国人站在一起，因为英国人特别善于做选择题。

冰火笑：这个凯末尔好有趣啊，他为啥盲目信任英国人呢？

我说：怎么会盲目？你知道吗，俄罗斯和土耳其的战争曾经打了200多年。

冰火大惊：艾玛200多年？这俄乌战争才哪儿到哪儿呀？

我说：谁说不是呢？那时叫奥斯曼土耳其，最初非常有实力，节节推进，沙俄则是节节败退，甚至在亚速地区修建了克里米亚防御墙，防备土耳其的克里米亚汗国偷袭。

冰火说：真够乱的，克里米亚到底是谁的呀？

我说：但是到了第四次俄土战争的时候，形势发生了变化。沙俄逐渐强大起来，奥斯曼土耳其则变成了弱势的一方。沙俄不仅占领了克里米亚半岛和黑海沿岸的格鲁吉亚，还打算乘胜夺取巴尔干半岛，成为下一个黑海霸主。正当俄罗斯信心满满的时候，英国人不答应了。

冰火问：人家俄罗斯和土耳其打架，关英国屁事？

我说：英国人认为关就是关。英国人是从整个欧洲的格局着眼的，英国人觉得奥斯曼土耳其再强悍，最多打到维也纳也就结束了，欧洲还是欧洲。但是沙俄就不一样了，东欧的斯拉夫人是他们的亲戚，血浓于水，一旦让他们在黑海折腾大发了，很可能乘势拿下整个欧洲。我想英国人当时考虑的就是郑伯克段于鄢里的那句话——沙俄“何厌之有”？于是，英国开始全力支持奥斯曼土耳其与沙俄对抗，光一场克里米亚战争就打了三年。

冰火问：打赢了吗？

我说：你看看现在的欧洲版图就应该知道打赢了。这场战争过后，沙俄20年没敢向欧洲扩张。

冰火问：俄罗斯怂了吗？

我说：这个俄罗斯不打死永远不会认怂。20年按兵不动，第21年就卷土重来了，好家伙，差一点就把奥斯曼土耳其灭了。关键时刻，还是英国人把舰队开到了博斯普鲁斯海峡，迫使沙俄放弃了夺取君士坦丁堡的目标。毫不夸张的说，有英国在，沙俄就成不了黑海老大。

冰火说：这回老毛子没辙了吧？

我说：在欧洲没辙了不等于在亚洲也没辙，老毛子不敢在西方搞事情了，于是就把目光看向东方。真是西方不亮东方亮，老毛子果断出手，从清朝那里夺去了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冰火说：英国人呢？英国人不管了？敢情他们就管欧洲的事啊？

我笑：也管。沙俄的顺利得手，委实让英国人吃了一惊。他们琢磨要是以这样的速度下去，沙俄就会谁也控制不住了。英国人知道自己鞭长莫及，便去跟日本结盟，目的就是让在东北有切身利益的日本揍沙俄一顿，让他知道厉害。有了英国人撑腰，日本腰杆子也硬了，于是在1904年把老毛子胖揍了一顿，老毛子灰溜溜地撤出了东北。

冰火赞叹：怪不得人家强大，还真是善于做选择题呢！

我笑：其实倒不是做题做得好，而是在历史发展的每一个节点，都站在了正确的一边。

冰火问：你说美国人跟英国人有什么不同吗？

我说：美国人的市侩习气与时俱进，英国人的贵族气质不减当年。如果美国和英国换一下位置，世界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这还真不是信口雌黄，他们有一个作家叫威尔逊，这个威尔逊很早就给贵族做了定义：虔诚，有道德，勇敢并且乐于助人，敢讲真话，面对灾难时勇于自我牺牲……也就是说，不是会打几下高尔夫球开豪车住豪宅就是贵族。按照威尔逊的标准，我们压根儿就没有贵族，只有土豪土鳖土财主。

都看过《泰坦尼克号》，谁能不为甲板上的提琴手们在生命倒计时的演奏感动？生命马上就要陷入绝境，但他们仍然纹丝不乱的让悠扬的乐曲在惊涛骇浪里缭绕。

包括爱情，甚至包括皇上的爱情。中国人唐明皇，与胖丫好的一塌糊涂，结果到了马嵬坡，六军不发，徒唤奈何。王位和美人二选一，到底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英国人爱德华，同样是帝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宁可退位也要爱情。

冰火问：英国是从哪年开始发达的？

我说：从1776年。那一年，美国还没有市侩气呢，他们发表了独立宣言。独立宣言说：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我们的若干不可让渡的权利，包括生存权和自由权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利。

那一年，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在英国出版。国富论讲一个国家要想富裕，一定要搞市场经济。还讲到人类分配的基本逻辑以及对人的尊重，奠定了现代经济学的基石。

那一年，瓦特在英国发明蒸汽机，英国就此领航工业革命。

冰火问：那一年中国干嘛呢？

我告诉她：那一年，乾隆命令相关部门封禁和销毁大量书籍。

冰火叹气。

我跟冰火说：其实英国强盛的秘密是严复发现的，严复那时在英国留学，他没事儿就跑到法庭去旁听英国的庭审，借以熟悉英国各阶层的语言表达方式。听久了他突然大悟，于是气喘吁吁跑到大清公使馆对郭嵩焘公使说：我发现大英帝国强盛的秘密了！就是英国法庭，他们的法庭天天都在伸张正义，这样的国家不强盛，天理不容！

冰火继续叹气。

桃花说：这个国家很奇怪，好像总嫌事小。支持乌克兰数他闹得欢实，还特别能坚持他们的意识形态。

我说：你们看过《至暗时刻》吧？

姐妹们都说看过，然后说英国男人都挺爷们儿，丘吉尔也真是条汉子。

我说对，英国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历史上曾经有一段时间争论英式英语跟美式英语的区别，争执不休，莫衷一是，后来还是女王出来做了结论，她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一种叫“美式英语”的东西，只有正确的英语和错误的英语。

姐妹们说这老太太真幽默。

我说：老百姓也一样幽默——德寇空袭伦敦无数次，有个图书馆几乎被炸成废墟。但是空袭过后，伦敦人立刻就来读书。第一次空袭把前门炸塌了，图书馆出了一个告示：请走侧门。侧门也炸塌了，图书馆又出了一个告示：门更大了！巴黎没炸法国人就投降了，伦敦炸成废墟英国人也不投降。不仅不投降，而且还一如既往地展示他们的绅士风度。我读过萧乾写的书，他记载了伦敦在空袭下的日常生活，他那时是战地记者。他说英国人在弹坑边上栽种鲜花，陌生的男女为了躲避空袭而在防空洞里过夜，女士们都打扮的美丽而得体，绅士们也西装革履，就像出席上流社会的派对一般，而且不忘恰到好处的献殷勤。萧乾有一句话特别棒：在漆黑的日子里，伦敦还能笑。

姐妹们说这句话真好，我们要记住。

我说：而且，在二战最困难的日子里，在1931年独立的澳大利亚，1907年独立的新西兰，以及加拿大、南非、斯里兰卡、牙买加等都派出军队支持英国与纳粹的殊死较量，而那时美国还没有参战。

冰火说：这就是情义的力量——殖民地人民对殖民者的情义。

汤圆问我：英国殖民者是不是他们有纪律呀？对殖民地人民必须和蔼可亲，有空就给他们挑水，寡妇家也给挑。

我说：那是太行山里的八路军！思想政治工作英国人差远了，他们经常简单粗暴。但是怪了，简单粗暴照样能赢得被殖民地群众的心。我给你们讲一个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的真实故事：英国殖民者开始殖民印度的时候，印度有一个叫“suttee”的习俗——如果一个女人的丈夫死了，他们会把这个女人在其丈夫的葬礼上烧死殉葬。英国殖民者很蛮横，要求立刻停止这一习俗。印度人说不能停，因为这是我们古老的习俗，你们必须给予尊重。英国殖民者说那好吧，我们尊重你们的习俗，你们也必须尊重我们的习俗。印度人说那当然，然后问你们的习俗是什么？英国殖民者告诉他们：我们的习俗就是谁烧死寡妇我们就绞死谁。你们按你们的习俗办，我们按我们的习俗办。

汤圆问：然后呢？

我说：然后习俗就停止了呗！

桃花说：真硬气。

我说：其实英国历史上的命运也跟我们差不多，他多次遭到异族入侵，例如罗马帝国入侵，北欧海盗入侵，西班牙入侵，拿破仑入侵，以及希特勒入侵。跟我们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一次投降，都是死磕并最后取得胜利。不像我们，先亡于蒙元，后亡于满清。1941年6月22日，纳粹德国大举入侵苏联。当晚，英国首相丘吉尔便向全国民众发表了广播演说，他在演说中发誓：“我们将永不停止，永不疲倦，永不让步，全国人民已立誓负起这一任务：在欧洲扫清纳粹的毒害，把世界从新的黑暗时代中拯救出来。我们要夺取的是希特勒和希特勒主义的生命和灵魂，仅此而已，别无其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桃花说：真要爱上这个雪茄一天到晚不离手的大肚子爷们儿了。

我说：岂止一个丘吉尔，指挥航母远征收复马尔维纳斯群岛的铁娘子，骑自行车上下班，去杂货店还细心地把自行车锁在杆子上的金毛约翰逊，哪一个不是让你十米开外便能感受到独特的性格？

桃花说可不是咋滴，有一回我在一个群里聊鲍里斯首相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事，一位一贯正能量的老先生终于说了句公道话，他说不过在西方，像我们这样的穷人也有汽车。我说老先生你这样说就对了——西方国家并不是我们这样的穷人也有汽车，而是像他们那样的富人或高官，也会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我赞桃花说得好，然后说：我读过上海社科院出的《英国通史》，我感叹他们每一个朝代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各自必须担负的历史使命。譬如民族国家的形成，王权的稳固，经济的发展，专制的克服以及体制的变迁，有条不紊的完成了向现代社会的更迭。

冰火问：你是读历史的，你觉得我们的历史著作有哪些长处？

我说：还真有。我们的长处是虽然有篇幅浩瀚的二十四史，但只读一朝的历史也就够了。

姐妹们都赞叹神奇，说老祖宗就想到要给后人减负。

我跟姐妹们说：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是完全不同的。1933年，牛津辩论社有过一场著名的辩论，主题是：我们会为了国王和国家而战斗吗？

那时的牛津学生，出身于中产阶级和贵族家庭的比现在多很多。

但是最后的结果，绝大部分人依然选择了不会为了国王与国家而战斗。

丘吉尔听说后勃然大怒，他公开表示了自己的强烈不满，他说：“这个国家最精英的一群人，却不爱国，实在是太讨厌太恶心了！”

然而，二战开始后，牛津大学设立了征兵处，贴出广告征召25岁以下18岁以上的学生参军上前线。当时有3000人符合这个标准，居然有2632个学生去报名参军！

当然，他们去军营前留下一句话：我依然不是为了国王和国家而去战斗的。

我想，他们一定是为了捍卫正义为了捍卫自由平等的生活方式去战斗的。

不管为了什么，他们都永远不会有东方的伟大气魄和牺牲精神。

我们可以勇敢的喊出不惜牺牲西安以东所有城市，我们可以决绝的建议在自己屁股底下引爆核弹，我们的纪老师甚至说牺牲十亿生命仍然是世界人口第二大国，试想美国死了三亿人还剩多少？

姐妹们不响。

以上插图均选自James Jacques Tissot（1836–1902）的作品，是转载者自己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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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帮海盗的后代描写得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也是没谁了！什么贵族什么民主自由，都是西方媒体的洗脑！中国只是清朝衰弱了闭关自守了！而已，仅此而已！西方的大航海真是被逼出来的，就像中国福建人下南洋那么多一样，西方的蒸汽机纺织机不都是抄袭中国明代的吗？中国只是不争霸而已，王道和霸道是有本质区别的！你以为郑和下西洋那么大船是靠水手划着船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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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好，历史知识丰富，对英国的了解也够，对于在英国住了30多年的自己，仿佛是知音。但是隐隐约约也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仿佛是作者对西方历史比对中国历史更了解，对西方文化比对中国文化更有偏好。发生了工业革命的国家，必然对今天世界的文明文化与价值观有一个基本的深刻的影响，因为是他们首先界定了现代文明的基础，与法国殖民地相比，的确英属殖民地人民对殖民者有着比法属殖民地人民有着更多的尊重，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印度学者，一个南非学者，你就不会这样看问题了。恰好我女儿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了本科与硕士，她的硕士论文是研究独立以后南非妇女参政问题，我也借机读了许多她的参考书和材料。建议大家好好理解一下什么是帝国主义，除了军事和经济以外，帝国主义还侵略了我们的文化与宗教，至今帝国主义文化还影响着我们的方方面面，尤其在知识分子群体中。我在伦敦大学做的毕业论文是“医学作为帝国主义的一种工具”。对于西方国家为了推行自己的经济利益，必须改变被侵略国家和殖民国家人们的观念，甚至生活方式，以方便他们对不发达国家经济影响，以得到最大的经济利益。总之，文章很棒，但希望作者可以以更具有历史观的世界观起看待国家民族和文化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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